每个吃素的男人,都是有故事的男人

2013.01.08-4:41:41 - 分类:悦读  Hot

这世上,吃素的想必还是女人多。女人吃素一般不外乎三个缘由:信佛、爱动物、瘦身塑形。

我有个要好的师姐,哲学系女博士,做的是中国古代“礼制”与“政治”之关系的研究,虽年届三十,却依然面容姣好、身材纤细,身边不乏追求者。她有佛缘,拜了法师,几年前就吃起了长素。我最常遇见她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和运动场,查资料写论文、跑步健身,日子过得不缓不急。和她呆一起,总能感受到一股恬静温柔而强大的气场,我跟她说玩笑话,她总是笑,从不会和我有半点计较。我曾疑心她是否有遁入空门的念头,某次闲谈时就直接问她,师姐笑笑,答说她是想要组建家庭的,只是一直还未遇到合适的人罢了。她那种不急不躁的闲适态度,让我觉得,她的那个人总会被她等到。

我以前还有个语伴,美国白人姑娘,英文名叫Killian,中文老师给她起了个中文名,有点俗气,叫柯美丽。我和美丽是两年前认识的,那时她十九岁,大二,学国际关系,来P大交流一学期。我那会儿硕三,已通过了硕博连读的复试,确定下半年就直接转入博士阶段,因此不必参加硕士论文的答辩。我就想抓住这最后青春的尾巴,可劲儿地折腾一回,于是报名加入了我校著名社团——山鹰社。在山鹰社的新学期野外登山拉练中,我第一次见到美丽,她是个瘦高的单薄姑娘,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正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像张纸。我抬眼望望,那些和她同来的五大三粗十八九岁的美国男孩正自顾自地一个劲往山上冲,没人顾及到她。我和她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一路拉着她,把她拉上山顶。下山时换了道,冬末化掉的雪把山路冲成了小溪,她穿的鞋毫不防滑,我又一路搀着她,把她扶到山脚。这样便就认识了。熟识后再聊起那次登山的经历,原来她那天是没吃早餐,低血糖,毫无气力。这又是个吃素的姑娘,她在美国时会常吃食品公司专为素食者制作的补充营养的蛋白质,到中国后饮食不惯,能吃的素食又很少,便常常乏力。问起她吃素的原因,竟源于她十二岁时的一个逻辑推理式的念头。她家里养了狗,她很爱自家的狗狗,后来看电视,知道这世上其他一些国家也有吃狗肉的,她就很伤心。难得的是,这姑娘懂得换位思考,她就想,她现在也吃牛肉、羊肉、猪肉,而这世上其他一些国家的人兴许会把猪牛羊视作宠物,她既然不想别人吃她的狗狗,那她也就不能吃别人的宠物。由此及彼,美丽在十二岁那年就下定决心,从此再不吃肉,然后,就一直吃素到现在。美丽除了是素食主义者外,还是个文学青年,学的是国际关系,但一直未放弃自己的文学梦,在真切地关注着全世界各地区的苦难时(不得不说美国孩子就是眼界宽,经常性地放眼全球),还孜孜不倦地坚持着自己的文学创作。

以上,就是我认识仅且认识的两位吃素的姑娘,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简单”的人。吃素的姑娘尚且如此,至于男人嘛,就更简单不了。男人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肉食动物”,基因的本性决定了雄性得在这个世界上四处劫掠,才能有个立足之地,争得个繁衍后代权力。再从口腹之欲来说,男性世界里倡导的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要从“肉食动物”一变为“草食动物”,这背后,都有点深埋于普通生活背后的缘由。

我去年情人节那天从北京飞台北,去台湾的政治大学交流。两岸直航后方便太多,上午从首都机场出发,下午就到了桃园机场,感觉上和飞广州没什么两样。政大包了车到机场接我们,带队的是个一米八几的姑娘,非典型台妹,气势撼人,一问,居然祖籍四川,也算是半个老乡。从桃园机场回台北市区的路上没见传说中的槟榔西施,公路两旁整齐的农田中偶尔坐落几座二层高的居舍,风格简洁清爽,而内陆农村流行的小洋楼迥然不同。政大在台北市东南角的文山区,依山而建,我的宿舍在山顶,单间有空调,比P大的住宿条件好上太多,只是住宿费也要贵不少。我在P大住的老楼,一年住宿费才750,可以说是白住了,政大一学期就要新台币两万多,合人民币五千左右。帮我搬行李的两位志愿者小哥,一位走可爱路线,花名叫维尼,另一位则是稍小号的彭于晏,个子将近一米八,皮肤黝黑,阳光帅气,名叫羽田。折腾了一下午,安居之后,政大的同学带我们这些初来台湾的陆生去吃晚饭。就在学校外小巷内的一家小食店,店内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贴纸,像极了台湾青春片里的场景。我点了什么我忘了,我只记得一桌人只有羽田要了份素食,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他那么大个,能吃饱么?

后来和羽田熟了,才知道他是吃素的,而且和前面提及的师姐与美丽都不同,他是一生下来就吃素。换句话说,他是真不知肉味为何。羽田吃素的原因说来简单,因为他生在了一个信奉一贯道的家庭。49之后,大陆的封建会道门渐次取缔消灭,而一贯道历经几十年的波折,现而今在台湾发展得风生水起,有相当多的信众,而一贯道的信徒大多都是吃素,其吃素的比例比佛教信徒吃素的还高。在得知羽田吃素是因为没选择地生在了一贯道信徒的家中,我立即便想起了《1Q84》中关于青豆童年时的诸多描述,顺便就脑补想象了一下羽田自幼成长的经历。由此之故,我对羽田就有点上心,总想和他更熟络一些,想慢慢探知他的精神世界。我的好奇心旺盛这点曾被我妹张小桂骂过,她说我是“极富侵略性”,不过经过她的教训后,我已注意收敛不少。后来就参加了一贯道教团(有个比较正式的名字,叫德什么来着,当然不是“德云社”了!)组织的一些活动,比如去花博会做志愿者啦,教团内部的素食聚餐交流会啦。羽田为人温和地道,有忙必帮,时常带笑,言行间都有股自然而然的儒雅之风,但问题是,我就是走不进他的世界,做不了他的朋友。在他周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气场,将他与周遭的世界隔开,他的本真就在那之内静修,与此同时,他也与外部世界有着最简单、适量的交流——这就是我对他的感觉,一个与我等俗人既同在一个世界又不同一个世界之中的人。

等我从台北回京后,蓦然发现身边又多了位吃素的男生。哥们是我到P大后认识的同班好友,也是跨专业考研进入历史系,我们说来挺有缘的,本科毕业时的那个暑假就通过考研论坛认识了,在网上聊过几次,为了提前认识,我们互传了本科毕业时的照片,他那个瘦啊,瘦骨嶙峋绝对贴切。开学报道那天我在南门校道上好不容易找到历史系的接待点,才领了材料,一转身就见到他。从那以后,常相过从,即是学友,又是酒友。研一那年我们像又上了一次大学,同班男生的寝室相近,哥几个晚上常常叫了烧烤,在寝室里围着喝酒,坐而论道,天南地北的海吹,我也是在那时体会到了苦逼的医学院校时从未有过的恣意畅快。啤酒加烤串,再加之吃喝无度,兄弟们的腰围都迅猛地长了起来,我因为常年有长跑的习惯,才逃过此劫。再过两年,学业压力越来越大,聚得越来越少,除了硕士毕业那个夏天又疯饮了一季外,放浪的大学时光迅速地落下了最后的余晖。继续读博的人少了,住得也远了,各自专业的深度也愈发地深了,聚得也就少了。但就是这样一个曾一起痛快畅饮、大口吃肉的哥们,冷不丁突然改吃素了,还是让人诧异莫名。

“此前查出脂肪肝了,医生叫我少吃肉。我想顺便锻炼下自己的意志,干脆就改吃素了。”哥们面对我的疑惑,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知道。

哥们跟我是同一个专业,中国近现代史方向,做的是思想史,但入学后他慢慢发现自己的兴趣是在古代史方面,先秦隋唐,都让他特别痴迷。本来想考古代史的博的,但后来因着种种缘由,还是考了原来专业的博。此间的纠结曲折,我也算是半个当事人,知道不少。感情方面,他自从与上个女友分手后,就一直单着。早些年我们聚在一起偶尔还聊些三俗的恶趣味,或者八卦下周边的是非,但随着书越读越多,专业的志趣越来越清晰,他整个人渐渐地沉静了下来。和我买书乱入手不同,他一般买的都是古籍套书(如前四史)或学者全集(如陈寅恪全集),而儒家经典更是他的最爱,《论语》、《孟子》且不说,《四书章句集注》、《朱子语类》这些书我也常见他捧在手里细心研读。偶尔我跟他说起感情的事,提醒他还是该找女朋友了,他都表示赞同,并说也和心仪的女生有着联系,偶尔一起吃个饭或是到百年讲堂看个演出啥的。但问题是,他并不着急表白,不咸不淡地处了一个多学期了,每次我问起他,他总是说得跟着感觉来,节奏不能太快了。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相较于感情,他还是对学术更为上心。感情这种事对他而言,有则好,无也不可。

这才是学术男应秉持的态度啊,为了感情把自己弄到个不学无术的境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搞学术的么!

而最近,我所认识的一个最不可能吃素的男人,居然也改吃素了!我认识齐已有二十多年了,自以为对他有相当的了解,不过他却依然会经常有些出人意料之举,让我捉摸不透。他自幼就是一个饕餮之徒,家里买两斤肉,他一个人就能吃掉一斤半。他虽好吃肉,却不挑剔,上大学后,即便是吃食堂,只要有肉,就能吃得超开心。他是典型的无肉不欢,他的理想生活就是能一天三顿,一年三百五十六天,餐餐吃肉。我曾打趣他说,“你从出生到现在,至少也吃下了一个养猪场了吧。”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改吃素了。

7月24日中午,我和他一起去学五吃午饭。他要了一整份特供红烧鲶鱼,半份胡萝卜烧牛肉,半份青菜,半斤米饭,还有一袋酸奶。

“我勒个去!你吃这么多啊!”

他没接我的茬,只是低头默默吃饭。我知道他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太好,也就没再多说。吃完饭后我们端着餐盘下楼,交给残食台的阿姨后掀开塑料门帘往外走。正午的阳光炙热刺眼,我们都忘了带墨镜,我正想问他要不要去泊星地买杯咖啡吹吹冷气,他突然回过头对我说了一句:

“从现在开始,我要开始吃素了。”

吃素?你这是出什么幺蛾子噢?我搞不懂,也没多问,看他那一脸恹恹的神情,问了恐怕也不会多说。

第二天晚上,一位我们都认识的姑娘打电话给我,她在学校的青鸟集团工作,刚组织完一个全国各地校长来京进修的活动,说是晚上在勺园的聚餐多了一桌菜,动都没动,打包回来,让我们去拿。我晚上吃了一大餐盒自制的蔬菜水果沙拉,此时完全吃不动了,我就叫她去找齐。嘿嘿,你不是吃素么,送上门的免费美食看你要不要。

过了十多分钟,我估计姑娘和齐已经联系过了,便再给姑娘打电话去问她怎样。

“他刚开始说不要,后来经不住我反复跟他说,要是他也不要的话,就只有扔了,那浪费了就太可惜了,他就答应说来取。”

呵呵,果然,你小子经不住考验了吧。姑娘住的宿舍离我们楼很近,齐去了之后很快又回来了,可却是两手空空。

“哎,吃的呢?”我很是奇怪。

“噢,给楼长了。”

好嘛。果然是来真的了。隔两日,我们的发小带着女儿从新疆来了北京,我们自然是全程陪同了。中午一起吃快餐,他只要了份素面,晚上大伙开开心心地去吃韩国烤肉,他干脆直接回学校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每餐进食累加起来的意念力似乎越长越大,就像是蚕抽丝成蛹,包绕在他身上的某种无形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

事情正在起变化。

在我身边竟有如此有意思的事在发生着,我很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掩藏于事物表象之下的层深真实,总是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昨晚,我约了他到西门鸡翅聊天,打算跟他喝几杯啤酒,好好聊聊。一周了,是时候了,我想他该愿意跟我讲了。

老板拿了菜单过来,我让他先点,他只扫了一眼,就把菜单扔一旁,然后盯着我的眼说:“你今晚约我,是想问我为何要吃素是吧?”

“是啊,你不会还不愿意讲吧。”

“我跟你有什么不好讲的,跟你讲讲也好,我自己也顺便理理清楚。”他双手交叉握着,前臂倚在塑料桌上,“但你得答应我件事,今晚,我们都不吃肉,啤酒,一瓶就好,我来点菜。”

“行行,你快点吧。”我没有异议。

齐要了份煮毛豆、凉拌海带丝、老醋花生,一瓶青岛纯生,下单时他就结了帐。虽然我们点的很少,不过老板也没啥脸色,不一会儿菜和酒就都齐了。

“来,满上,我先敬你一杯。佩服啊,说吃素就吃素了,不容易啊。”我斟满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没什么不容易的。”他接过酒杯,只抿了一小口,然后就放下了。

这是一个信号,我知道,以我对他的了解,接下来,他就要开始滔滔不绝了。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这个人,说起来是相当懒散,打小就被爸妈说没有毅力,一件事坚持不到头。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没坚持下来的那些事,比如写毛笔字啊,存钱啊,没有一件是我自己想做的,都是他们希望我做的。而我自己喜欢做的,我从来没觉得那是坚持,比如跑步,比如写日记。很多人问我,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你怎么那么有毅力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因为跑步和写日记对我来说从来不需要坚持,它们已经成为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突然开始吃素这件事,也有点太奇怪了吧。难道你是因为喜欢吃素,才开始吃素的?吃素对你来说也不需要毅力吗?肉食对你现在一点诱惑都没有了吗?”我把我最想问的问题,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如果最简单的回答,”他稍微顿了一下,筷子已然放下,看来他今晚不打算再吃什么了。“的确是这样的,我现在喜欢吃素了,我吃素并不需要毅力,肉食现在对我一点诱惑也没有。”

“嘿,这也太奇怪了吧。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难道一个直男会在某天毫无缘由地变弯么?”我希望掏出更深的一点东西来,“那么不简单的回答,又是怎样?”

“我现在感觉非常孤独,”齐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这孤独是由内而外繁衍出来的,我现在心底有个黑洞,我必须要填满它,不然,我整个人都会被它吞噬了。你帮不了我,朋友们帮不了我,爸妈也帮不了我,我只有自己想办法。”

“是因为姑娘么?”

“是的。”他点点头,“从十八岁开始,我马不停蹄地谈了十年恋爱,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孤身一人。一想到这,我就会觉得悲从中来。”

齐是个情种,过去十年里,从他离家求学以来,在他的生活中,爱情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真正爱过三个姑娘,两长一短,两年、四年、两月。不管她们是怎样的姑娘,也不管我们是否真正合适,总之,我和她们在一起时,我就认定了想要和她们过一辈子,可最后,都是她们不要我了。”

“感情的事,我真说不好,前些年啊,我还以情感专家之居,可近来见多了听多了,我也是越发的不明白了。不过啊,我想感情总归逃不过两个字,一个是缘,一个是命。命比缘重啊。”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或者,我也不太想安慰他。

“我跟你说,以前啊,我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姑娘,在我一名不文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陪着我一起成长。我渴望这样的爱情,因为这样,她会与我拥有关于成长的共同记忆,她知道我所经历的每一丝痛苦和每一点成功。我们的生命将纹丝密合地缠绕在一起,这样的感情,最真挚,最动人,最长久。”

“你是文青病又犯了吧,”我觉得,在这样的时候,给他泼冷水让他清醒才是真正的朋友该做的,“你干嘛非得把感情想得那么浪漫啊,你干嘛非得要一个姑娘陪着你一起成长啊,再说了,姑娘又凭什么要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陪着你一起成长啊。而且,你不是有个姑娘陪了四年了吗?”

“我都说了,那是以前。”他听完我的话,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冷静地接着说下去,“是,是有个姑娘陪了我四年,在她最宝贵的时光里,从她的22岁到26岁。在她第一次出现动摇之后,我曾对她说过,我是在和这个社会角力,我是在和整个外部的世界争夺她,我不想她被他们夺去,她也因此而回心转意了,再度给予我信任。可我还是太没用了,我太幼稚,根本看不清现实,以至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夜渐渐深了,可露天餐桌上的人却越来越多,绝大多数都是小伙,赤裸着上身,一个个肚皮溜圆,举杯换盏,欢声四起。齐的声音虽不高,但我却一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凉,那不是缺乏感情的温度,而是因沉淀去掉杂质而有的纯粹。

“你知道失恋后最痛苦的部分是什么吗?”他问我。随即将杯里的啤酒一干二净,将白色的塑料杯捏扁了扔一旁,看来他今晚喝过一杯后就不打算再喝了。

“你说。”

“唉,是对过去的记忆念念不忘。”他叹了口气,言语中终于有了股遮掩不住的怅然,“我每到晚上,躺上床,一闭眼,就不由自主地会想起过去四年里与她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与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昨天一样。我记得她22岁、23岁、24岁、25岁、26岁,我记得她每一年的样子。她的长发、她的短发、她的短裤、她的长裙。她在我的记忆里是如此的鲜活,而在现实中,她却与我从此陌路,不再相干。那个曾经对着你笑对着你哭抱着一起睡过无数个夜晚的姑娘,从今往后,再无瓜葛。一想到这些,我就痛彻心扉。虽然现在泪早已流尽,但一念及往昔,那种与现实错位背离的痛苦仍会扯痛我的心,让我胸闷气短,难以呼吸。”

我不知该说什么,说一句“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扯他妈的淡,时间怎会是良药,遗忘才是吧。遗忘意味着对过去的背叛,要么背叛过去的自己,要么痛苦一生,有几个人会背负着过去的记忆痛苦地度过一生呢?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我现在明白的是,人生最重要同样也是最艰难的部分,就是接受现实。我们只有先接受现实,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不管我们多么不愿意,我们总是一直在不断地失去,失去健康、失去亲友、失去种种得到更为美好生活的机会。每当我们失去之后,总会常常沉浸在对过去拥有时记忆中,不愿面对现实。生活,也就无法继续向前。”

这段话听来并无甚新意,但从一个刚刚失去四年感情的男人口中说出,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我现在要接受的现实就是,我应该孤身一人过好接下来的人生。”齐在说这句话时,一扫先前的怅惘,话语中透着股坚定的力量。

“所以,你吃素和决定要好好过单身生活有关?”我试着问他。

“是的。但这个问题很复杂,或许我也很难讲清,我试着跟你解释。导致我决定吃素这件事的发生,存在着诸多的因素,很多因素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像推着冰山缓缓前行的大洋深处的暗涌一样。”

“冰山在缓慢的移动过程中并不为人所知,直到它在某一刻与铁达尼号撞上,人们才会想起海洋深处的暗涌,是这样吗?”我常常这样,会打一些自以为是的比方。

“嗯,差不多。所以,当7月24日中午我告诉你我要开始吃素时,我心中已经清晰有了这个念头,从那时至今,我慢慢回溯,才稍微明白何以会有这样的念头产生。”

“愿闻其详。”有时候,我还算是个不错的听众,懂得适时地接话,给谈话添柴加火,保持温度。

“假如我们把人看作一台不断进行着输入和输出的机器,那么,你想想你每天都输入了些什么,又输出了些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个比喻是完全不含道德评判的中立性比喻呢,还是隐含了将人视作工具的道德批判的比喻?”我作为一个学术男,当然习惯于要搞清前提假设。

“当然是不含道德评判的中立性比喻了。其实,我把人比作机器,主要是想强调输入和输出这两部分。你想想,每天吃着垃圾食品,看着没营养的肥皂剧,既不运动也不工作,精神和物质层面的输入都是垃圾,输出的除了排泄物便无其他,这样的人只会变成不会思考的肥猪。”

“你这也太极端了吧,世上很少有人在这样活着吧。就像北京的上班族,每天的输入,物质层面:早餐是面包牛奶或包子豆浆,中午是快餐式盒饭,晚上要么是朋友聚餐要么是回家自己做点家常菜;精神层面:刷刷微博、追部剧集或是看看综艺节目,报纸、杂志等各类传统资讯,政治、经济、文化面面俱到。输出方面嘛,主要是工作干活了,工作之外就因人而异大相径庭了。”我顺着齐的思路,举了平常的例子。

“你的例子很好,我想说的是,我想走另一个极端。”齐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在这满是烧烤烟味的空气中依然有着很好的穿透力,“在物质上,我想要最少的输入和最大的输出;在精神上,我想要最大的输入和最大的输出。”

夜里开始有了一丝凉气,我知道他终于讲到我最想听的部分了,我没有做声,静等他说下去。

“我今年二十八了,还在读书,没有工作,没有一点积蓄,而且还刚失去了我最珍视的情感,可以说我现在是一无所有。可换个角度来看,我现在有健康的身体,有不笨的脑袋,有极好的学习的平台。我所失去的是我不愿付出但已然付出的代价,若不换回点什么,我怎能甘心。

我生命力强,因此也欲望太多,我为自己的欲望所牵引,我的时间和意志往往会迷失在日常生活中无数细小而不起眼的陷阱中,年岁痴长,毫无所成。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减低自己的欲望,从最基本的口腹之欲开始。吃最清简的食物,放弃口舌之乐,这并非难事,因为在做着这件事的同时,我也在心中添砖加瓦,慢慢筑起一座围城,我多吃一顿素食,心中的围城也就多添了一匹砖瓦。这于我而言是极重要的防御体系,我要把那个任性妄为、欲求不满的自己挡在城外,从今往后,不再让他入我的心。

我睡过的姑娘也不算少,这些年做过的爱更是难以计数。虽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姑娘留在我身边,但是过往十年青春岁月的欢愉着实足够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锤炼自己。所谓的输出,就是要超量的运动,跑步、瘦身,抛却肉身上所有不必的赘物,只剩下最精干结实的自己。性欲这东西,完全可以找到其他的出口。过去一个月里,我天天运动,对看A片撸管毫无兴趣,前几天倒是梦遗了一次,没想到青春期的‘精满自溢’现在还能体验。

精神上的输入和输出就不必说了,只去读最有价值的书,看最有价值的论文,写最有价值的文章,做最有价值的事。心中不必对任何一个姑娘再念念不忘,与那些最伟大的灵魂和智慧作伴,在孤独中慢慢成长。

昨日之我种种死,譬如今日之我种种生。当我心里空了,有了无人可补的黑洞后,我就硬造了一个吃素的我来陪着我。你知道,我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可当一个吃素的我出现后,那便不是昨日之我了。昨日之我当然还未死尽,今日之我也尚未新生。死也罢,生也好,自己体内自我种种的生死,都不是朝夕之间能完成的。吃素的我是我召唤出来的第一个守护我的新我,从今往后,一旦时机成熟,我会召唤出更多种种新我陪伴着我。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能孤勇成军。我与无数我所欣赏、喜欢的我在一起,便再不孤独。总有一日,种种旧我都将死去,种种新我终将降生,到了那一日,便应了那四个字——脱胎换骨。”

“哈哈哈,你没喝酒啊,咋说了这么一大堆的浑话。”我打个哈哈,他说的我都了然了,因此话题该往轻松地扯了,“你莫非真要吃素信佛出家做和尚,这辈子再也不沾姑娘了?”

“哈哈哈哈。”齐也大笑了起来,多年的患难之交,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站起身来,望向不远处西门的牌匾,不再看我。

“我之所以把我所有的物欲的官能都封闭起来,是因为我还相信爱情,或者说,我还想把那个相信爱情的自己保护起来。年纪大了,经历多了,越来越信命了。从今往后,我就静静等着好了,专心磨练自己,时候到了,自然会遇见她。这一次,我想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不想在遇见她之后再失去她。

我会一直吃素,直到遇见她,这算是我为等到她而献上的虔诚的供奉;我会为她保持身心的洁净,为的就是牵住她的手,再不放开。”

夜黑如墨,寂静的路灯洒下昏黄的光。食客们的嘈杂声渐低,从湖边丛林里飞过的不知名的鸟响着悠长的啼叫。风从远方吹来,又向远方吹去。一代代人成长,一代代人老去。时光卷走他人的故事,我们只剩下自己。

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吃素的男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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