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对平凡的脸庞，背后都有一个让你回味的爱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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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菜烤笋，与一锅乱炖

文/渡渡

家里的老人，爷爷与我感情最厚，常坐在一块儿，说些经年的回忆，风流的韵事。

家里祖籍宁波，老头年少时也在铺子里当过三年学徒。后来工作稳定了，反而听了太奶奶的劝，辞职后挑着行李从甬地坐船来到沪上，暂居在富有的亲戚家里，凭着学过几个月的新式会计开始靠帮人做账来养活自己。宁波菜大多极咸，老头借居的那户亲戚，虽然家财万贯，却抠门到吃饭只佐宁波酱菜，还要洒上一勺盐好让自己下饭。没想到时局动荡，家财一夕败光，从装穷成了真穷，本来无所事事的公子小姐，也落魄得只好进厂做工，还屡屡被人欺负。

爷爷每次说起那段时间，脸上总有种莫名的感慨，大概也是由于年少时候见证的“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的事多了，也就养成了“做人一世，图个快活”的脾气。

老头与我说起恋爱观念这回事，总是特别诚恳得说：“人啊，追求你的时候都是对你特别好的，你看我那个表妹xx，当初她妈横挑竖挑，挑来了一个绣花枕头，有什么好？不要看表面，要看本质。”深以为然。

曾和爷爷聊过许多次，他也说些年轻时谈恋爱的故事。说来也好笑，他谈了不下十个，多得是温文尔雅的。最后偏偏挑中了当初一口回绝掉的我奶奶。我问他为什么，老头深吸一口烟，摇头晃脑得说：“没办法，谁让她等我时间最长呢。”说罢看了眼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奶奶，活脱一副老爷子年轻也是情圣的样子。

不过，也真亏得老太太有毅力，足足等了五年，才等来了一纸婚书。

奶奶是个小姐脾气。食指不沾阳春水，又在家里骄纵惯了。一辈子都没怎么正正经经得干过什么事，简直就是沈浪身边的朱七七。在外面与人偶有口角，也只好回家找爷爷帮她出头。去哪儿都要老头陪她用去，老头如是不肯，她便不吃饭来抗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老头负担极重，除了照料家庭，既要寄钱照顾给家里老人，又要体恤几位幼妹的读书和生活。那些年头，运动频繁，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爷爷的“成分”不好，在那种时候，难免担心朝不保夕。他们生活最困难的几年，不离不弃的也是她，支持陪伴的也是她。老太啊，一言以蔽之，“作”。但是也不乏可爱之处。老头每说起她的闹，她的脾气不好，眼底都带着点笑意，亦是暖意。

喂喂，我说，爷爷你那句“就她能等”，是傲娇吧？

爷爷兄妹四人，四散各地。便以地域称之。大妹独居沪上，二妹居于南京，而三妹妹仍在老家。江浙沪包邮区，也算各有一个据点了。兄妹几个，除了南京的那位，各个做法手艺极佳。上海的那位，做得精细，麻油鸭子，红烧狮子头，虽是家常菜，却功力十足。宁波奶奶，胜在材料极佳，鲜鱼鲜蛤，随便一炒，就挑动味蕾，还不厌其烦，亲手制作香肠，臭冬瓜等风味土产，独此一户，味道绝佳。

爷爷的拿手菜则是葱烤鲫鱼与咸菜烤笋。说起这咸菜烤笋，烤字用得并不恰当，只图个发音相近罢了。用上好的咸菜，新鲜的冬笋，一锅煮之，鲜美得不可方物。看似程序简单，实则下锅的先后，调味几许，都是见真章的活计。多一分味苦，少一分则寡淡，我妈苦学几年，才沾了点皮毛。

我宁愿相信，这道菜是有魔法的，也只有老人才能做得出。不是手艺不行，而是阅历不够。

奶奶从不擅烹饪之事，拿手菜是土豆胡萝卜花菜木耳的一锅乱炖，还一烧就是一大锅。每次去他家吃饭，奶奶总是一脸推销的神情劝我多吃此菜，说是对身体好，可惜真心实意得说，味道实在不佳。后来我一听到奶奶下厨，就闻风而逃。是以只有爷爷下厨，我才早早登门，窝在客厅盼着菜香，比谁都要积极。

生活其实也不过是一碗爷爷做的咸菜烤笋。表面平淡之下，滋味万千。你所见过的每一对平凡的苍老的脸庞，背后都有一个让你回味久久的爱情故事。

别忘了，奶奶做的那些难吃的一锅烩，每次都是爷爷笑眯眯得吃完的呀。（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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